“好啦。”她连忙安抚她,“牵手……自然是牵过的。”
她不禁回想与晏决明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发现,他们之间大多数亲密的接触似乎都逃不开伤与痛。
就连而今回忆起来,除了那或冰冷、或滚烫的温度,鼻尖好像还能嗅到肆虐的雨、腥膻的血、湿冷的泥的气息。
除了那一个吻。
妱儿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神情微妙的变化,连忙拉紧了她的手,向她投去狐疑又好奇的目光。
程荀望着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亲过他。”
此话一出,相对而视的二人都愣住了。
程荀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糊涂,心下懊恼,当即就躲进被窝里。而妱儿回过神,伸手就去扯她盖在头上的棉被。
二人笑着打闹一会儿,妱儿钻进被子里,呼吸渐渐平息。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妱儿轻轻抬手按在她侧脸上。
她在她手上写,“是这吗?”
此时此刻一如彼时彼刻。
程荀微微摇摇头。
手指顺着她脸颊划下,按在她的唇瓣上。
妱儿写:“是这吗?”
程荀没有说话,厚重的棉被里她的呼吸渐渐快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妱儿笑了一声,将盖住脸的被子掀开,终于重见天日。
妱儿藏在被子下的手,仍在她手背上写着:“是什么滋味?”
“……我要睡了。”
说完,程荀反手按住她作乱的手,闭上眼不说话了。
许是白日太累,不多时,妱儿耳畔便传来她平缓的呼吸声。
妱儿轻巧缓慢地抬起上身,安静地注视着她平静的睡颜。
十年过去,阿荀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从玉竹姐姐、到她从未开口念过一次的“阿荀”,她有时也会感叹时光匆匆。
当初以为暗无天日、永无尽头的日子,被这个没有血缘的姐姐一路拖拽着,她竟也走出来了。
若是没有姐姐,自己如今会在哪儿呢?
妱儿想,或许,自己早已冻死在某个寒夜之中了。
过了半晌,妱儿小心翼翼抽出那只手,拂过程荀侧脸的碎发,轻轻落在她唇角边。
程荀睡得沉,睡梦中依稀察觉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皱皱鼻子,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妱儿不禁扬起一个笑,笑里是纯然的喜悦。
真好,她的姐姐终于寻到了自己的归处。
-
程荀许久未曾睡得这般安稳,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已然大亮。
她发了会儿愣,侧头便望见妱儿抱着她一只手臂睡得正香。安静看了一会儿,她悄悄抽出手臂,安静地下床更衣、洗漱。
再从侧间出来,妱儿已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程荀笑了下,道:“困就再睡会儿。寺里清静,无人会说你。”
妱儿摇摇头,乖乖下床寻自己昨夜带来的包裹。
小和尚早已将食盒放到小院偏房的小炉上热着,程荀刚端起食盒往房里走,却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妱儿穿着一身单衣,站在猎猎寒风里,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焦急地望着她。
程荀赶忙上前,一面将她推回屋子,一面问道:“怎么了?”
妱儿指了指自己打开了一半的包袱,将书信递给她,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写着“阿荀亲启”四个字。
这是杜三娘的字。
程荀心里猛地一跳。她将书信揣到怀里,先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让妱儿先吃着,自己则躲去了卧房里。
关上门,她迫不及待打开信。里头只有薄薄两张纸,第一张纸字迹绢秀,落笔却有些凌乱,洋洋洒洒写着几句话:
【阿荀当年帮扶,三娘铭感于心。而今阿荀逢难,杜家自无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道理。分家,休要再提。】
程荀盯着那几个字,好一会儿才看向第二张纸。与那绢秀的字迹不同,这笔字力透纸背、暗藏笔锋。上面写道:
【杜家先祖有抗击胡人之功,今时局艰难,我辈又岂敢堕先祖之名?程老板尽管放心,杜家人不是孬种!】
这是杜父的口吻。
程荀捏着那两张有如千钧之重的信纸,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正中。
原来,是她低估了杜家人。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妱儿走上前,看了眼她手里的信,将她拉到一旁坐下。
她拿起案上的纸笔,对她写道:“杜家人很好。他们不害怕。”
程荀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只能百味杂陈地点点头。
妱儿望着她,沉默许久,又写道:“阿荀,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们的。”
“你并非孤军奋战。”
三百人
妱儿将纸递给她, 悄声走出了屋子。
程荀望着桌上散落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