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因为流着沈家的血,自出生起,身上就背负了罪孽。
更何况,沈烁知道,她的生父就死于紘城一役,她是当初沈家那场落败的直接受害者。
想了想,她说:“沈烁,你我相识四年,从前我没在意过你的身份,将来也是一样。”
“还是说,就因为这个,你就不做生意了?就不管商队了?”
说着,她歪头笑了一下:“沈老板,咱们可是签了契书的。”
日光下,她明眸皓齿,分外娇妍。
沈烁神色怔怔,半晌后,憋出一句:“我先回客栈了!”
说完,头也没回便骑马走了。
程荀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提起往事、心情不佳,需要一个人静静。
背后,等待许久的晏决明面沉如水。望着沈烁那心虚羞赧、落荒而逃的背影,寒冰渐渐爬上他的双瞳。
不知所谓的小子。他在心中冷冷道。
程荀无知无觉地转身向晏决明走去,一句话不说,扯住他的袖子就往门里走。
晏决明微微讶异,心中的风暴顿时消弭。
他乖乖跟在她身边,有些雀跃。
“阿荀,怎么了?”
程荀头也没回:“快快,回去和我说说沈烁他哥哥的事。”
晏决明:“……”
刚刚冒头的欢欣与自得,瞬间像霜打蔫的茄子,委委屈屈地缩在脚边。
“沈烁那小子有什么好讲的……”他酸溜溜地嘟囔。
程荀将他按到椅子里,叉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沈焕的弟弟了?”
晏决明难得看到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心里那点不情不愿的怨气也消失了。
他整整袖子,好整以暇道:“从你第一次写信提及这人,我便去查了。”
他说谎了。其实,早在程荀与沈烁在码头初遇后,虎三爷写信时提了一句那日的情形,晏决明便将这人惦记住了。
当时他暗中调查沈烁,不过是担心这人将来起了坏心、为接近虎三爷利用欺骗程荀,所以顺手查查他的来历罢了。没想到,最后发现他竟是沈家当年那个遗腹子、如今沈家唯二的男丁。
那时他正忙着去西北投军,只来得及在临走前匆匆写信,吩咐冯平此后多加注意此人。出乎意料的是,之后居然在军营又碰到了沈家人。
程荀对他在背后的动作全然不知,听后只埋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自己不愿说,又何必我多言呢?”晏决明理直气壮道。
只要确保这人不会伤及程荀,便是再不喜欢沈烁,他也不屑于做在背后戳人痛处之事。
程荀想了想,也是,晏决明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多嘴。
晏决明起身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茶汤澄澈、热气缭绕。
“你之前说,沈烁的兄长沈焕,在军中无人不晓?那他如今官职如何?”程荀好奇问道。
说起这个,晏决明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沈焕此人是个将才。无论武艺、谋略、心境、还是品性,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
他虽不喜沈烁,可方才饭桌上对沈焕的评价,却是全然真心的。
程荀难得见他如此不吝啬地夸赞某人,捧着茶杯,稀奇地看着他。
“只是,纵是他有再大能耐,仅沈家出身这一点,他就出不了头。”
晏决明语气中难掩遗憾。
沈焕如今三十有三,身强体壮、经验丰富,既不会鲁莽轻率,也不至于保守陈旧,正是一个武将建功立业、大展身手的年纪。
可因为沈家之故,他如今只能当个五品守备。
——甚至就连这紘城守备的官职,都是晏决明杀死鞑靼王以后,在写回京城的战报中模糊了他的姓名身份,特意为他讨来的。
程荀听后,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当年之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那时才多大啊……”
晏决明轻轻摇摇头:“阿荀,只要他们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曾经享受过沈家的荣华富贵,便逃不开这份罪责。”
程荀一时无言。
“不过。”晏决明一顿,若有所思道,“当年之事,或许还有些蹊跷。”
“蹊跷?”程荀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初后方粮草援军迟迟未到之事?”
晏决明与她说过,当初天子迟迟未判决胡瑞,就是为了从他这个当时的运粮官嘴里撬出线索。只可惜,义父孟忻在天牢里待了一夜,只得到了胡瑞自尽的消息。
“其实不止。”
晏决明压低声音。
“沈焕之前与我同在神影骑,我们关系不错。他与我说过,当初沈家接连战败,一是瓦剌暗中与鞑靼结成盟友,从鞑靼手里获得不少支援。”
“二则是,沈家中,应有细作内奸。”
程荀不禁睁大了眼。
“当初,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