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苒没推脱,拉开后座车门。
向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一路上兴奋地不行,话又多又密,一会儿问她怎么不在学校,一会儿又问她来这里做什么,身体好不好,学习难不难,有没有晚睡,有没有好好吃饭,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例行询问,他问,她一一点头。
拐到小路,街景狭窄起来,向良问:“那啥时候回去?周一?”
向苒把头抵在车窗上:“明天。”
“嗯。”向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犹豫,“你生日快到了,爸请你吃顿饭吧。”
他还记得,这么多年一直记得。
每年向苒生日,向良都会打电话询问,然而向苒从没有答应过他,她不饿,她作业很多,她要去上补习班,每一年她都有新的理由。
然而此刻,窗外光色渐暗,向苒轻轻打了个哈欠。
命运为什么要让他们在此刻相遇呢?
劝她放下吗,她其实早就放下了。
“好。”她点头,全当无事可做的消磨,她也很想知道,另一条路上都有些什么。
“行、行。”向良没想到她会答应,语气明显轻快起来,夹着讨好的笑意,“你看看想吃什么?你们年轻人是不是爱吃披萨什么的,再往前就有一家,鸡汤馆子也行,这天儿喝点热乎的暖身子,对胃好,要不去吃烤肉,爸知道一家”
他滔滔不绝,像是要把这些年的亏欠一股脑偿还,向苒轻声打断他:“在家吃吧,家里做饭了吗?”
向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知道向苒说的家是哪个家。
“你家。”向苒看向远处的落日,她从未去过他的家,“可以吗?”
西垂的太阳正对着肿瘤科七号病房的窗,蒋琬推门来喊江语乔:“去吃点饭吧,妈在这看着。”
周文红刚结束一场抢救,此刻正在昏睡着,神色安详,像是只做了一场噩梦。
江语乔轻手轻脚退出来,最后一抹夕阳照在她的脚背上,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往左还是往右,往前还是往后。
命运把她扔到2016年,可她并没有想好答案。
江语乔在医院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楼叫了辆车。
周末,校门外的店铺生意冷清,五中正对的巷子狭窄,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两百米开外的主路上,江语乔没来过这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网络时代又没了电子地图,简直寸步难行。
她转了好几圈,又挨个商店敲门去问,折腾了足有半小时,总算找到一家卖汉堡的店。
孟记小吃店,她站在门前仰头看。
门脸似乎小了一些,矮了一些,菜单严严实实地盖着窗子,上面字迹老旧,从红色褪成了淡粉色,像是许多年前贴上去的。
“你好?买东西吗?”孟媛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江语乔回头,见孟媛背着书包站在近处,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杯,像是刚刚结束补习班。
“孟媛。”
孟媛自然认不出她,眼睛眨了又眨:“你你是”
江语乔笑笑,解释道:“你家的店之前是在附中后面吧,孟记糕饼铺,对不对,我之前经常去买蛋糕,见你在店里做过作业。”
“哦。”孟媛又打量她好几眼,还是没想起来,推开店门朝里面喊,“妈、有客人。”
老板娘正趴在桌上休息,听见声音忙起身迎上来,问江语乔要吃些什么。
江语乔问:“店里还做蛋糕吗,豆花蛋糕。”
孟媛帮忙解释:“她是咱家之前的客人,在附中那边买过。”
“哦,嗐,早就不做了。”老板娘说,“学生们不爱吃,我们自打搬过来就不卖了,现在卖卖炸鸡汉堡什么的,难得你还记着,你怎么知道我们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孟媛也想知道,江语乔含糊着敷衍了过去:“之前听人提起过,我就找过来了,家里老人实在想吃,年纪大了,别的都嚼不动,您看能不能再做点?”
老板娘面露难色:“哎呀,也行,就是搁置太久了,我都不咋会了,要不是那个味不白整,要做得等我爱人回来,他去进货了,怎么也得一小时呢,我还得翻翻有没有打蛋器什么的,这真是忙糟,你急着要吗?”
其实有些急,她不知道她能在2016年停留多久。
“要不这样。”孟媛出了个主意,“你给我妈妈留一个联系方式,要是能做,我们打电话和你说,总好过让你在这里等,不过今天太晚了,做完都要九十点了,你家离这里近吗?”
也不算近,江语乔说:“我家在环栾城那边。”
“环栾城?”老板娘想了想,“那你别跑了,回头我做完给你捎过去,刚好我们家就在那边,也顺路。”
孟媛递来一个本子:“姐姐,你把联系方式写在这上面,做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江语乔在上面写下地址和江朗的手机号,又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江、语、乔。”孟媛轻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