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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折衷是非主母言和固辞不受定王死谏(3 / 4)

“二女恃上隆恩,臣妇不胜受恩感激。然而臣妇皇室宗亲,不便触碰军政大权,想来陛下也不放心臣妇,既如此,又何苦为难?臣妇再愿,惟有为戾王复爵。戾王是臣妇三姊,是像母亲一样呵护着臣妇长大的人。戾王若能泉下安息,祭文享祀,臣妇便不再内心轸念难安,自当为陛下尽忠。鞍前马后,结草衔环,肝脑涂地,殒身不恤。”

皇姨的陈情书,她已粗略看过:‘见废以来,宗社绝祀,女无制母,姨侄茕茕苦心不能自立。今臣坐享尊荣,而姊女、孙男困苦寂寞,臣心何安?臣人母也,亦人女也,独不愧臣姊乎?夫赦过宥罪,隆恩也;尊尊亲亲,大义也。惟上裁察。’事发时,戾王次女刚刚及笄,不理府事,长女膝下两岁幼男,姨侄相依。戾王固然凶逆,然稚童何辜?她将戾王遗属发往戒庵时少不更事,而今却怕落下吝爱寡恩的名声。如果只是释放次女,倒好说,但让次女徙居戾王所遗空闲府第,重络冠带,摄理府事——姬莹婼得再考虑一下。

尽管不想承认,但姬莹婼有些被皇姨触动。自亘古以来,中土都是母女共治,甚至三代天女同朝理政,尽管身边有林老和小姨,但她面对错综复杂的时局仍不免感到茫然,至今无法圣裁独断。她的岁数还太小,未经风浪,她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治理天下。她既需要皇姨的智慧和人脉,又害怕皇姨有了权柄,会重拾当年的野心。她与皇姨的相处中总是猜疑忌惮,隔着一条地堑般的鸿沟,皇姨自是不敢过来,她也拉不下脸去,这让她偶尔感到彷徨无措,怅然若失,幼时她与皇姨分明有过好时光。若是不答应皇姨,一直这么僵持着,却是失去了助力。皇姨的陈情书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她的顾虑,皇姨是个注重血脉亲缘的人,狐狸尾巴还有一小截露在外头,就不管不顾地要为戾王复爵——只怕皇姨自己还不晓得此事。她若是知道,还会如此坚持吗?

“当年皇姨随军做别驾幕僚,面对龙马长男时避而不战,称其‘骁悍雌杰,远胜姊妹’,挑起他对权力的渴慕之心,使母子反目,让龙马自断爪牙。不过皇姨从未到两军阵前真刀真枪地和人拼杀,不晓得不同的箭头所造成的伤口有相当的差别。皇姨再攻于心计,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私自输送兵器的动静太大,王府甲士并未配备戾王私兵所用的柳叶箭。”

闻言,姬日妍抬起眼皮,舒张的瞳孔立时紧收,心脏蜷缩,阵阵发麻。她探询的眼风沉沉扫过一旁的娄召,最终落在少帝脸上。当年去往和尔吉库,洪姱令人铸造柳叶箭头,切口小,极锋利,可贯七札,为破甲专用。宫变当夜,洪姱用的就是这种箭,而她用的仍是三棱箭头。

收拾她烂摊子的是母皇,为她所伤的禁卫早已下了缄口令调离京师,军籍黄册尽数勾销,宫变前后十日,太医院的档案也已焚毁。姬日妍确有一瞬想起北堂岑,只不过三棱头的箭羽带有倒刺和血槽,伤口处理不当,化脓反复,增生严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姬日妍并不相信少帝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更不相信她会为了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使自己与小姨之间本就愈发趋于君臣本分的关系变得更加脆弱。

孤注一掷,买定离手,姬日妍彻底坐上了赌桌。

“皇姨为何一定要为戾王复爵?孤的母皇,不也是皇姨的手足姊妹?”姬莹婼迎着皇姨的目光望过去,口吻已很强硬“孤可以将王次女削爵释放,并一干遗属等,交与苏老将军照料。皇姨不妨就谢恩吧。戾王一事,往后不要再提,孤也可以对皇姨既往不咎。”

“既然您一直口口声声地唤臣妇为皇姨,那么臣妇也斗胆说些姨母该说的话。”姬日妍抖一抖衣袍,缓缓跪下身,平视着少帝的双眼,开口道“昔日宣德殿十三功臣图,陛下改成了十二幅,将戾王的扯下来,令娄兆撕毁,烧成灰烬,那是陛下十岁时做的事。十四岁时,陛下在明堂安放九鼎以昭方位次序,铸造十二母神像置于本辰位以示生灭排布,宣示您的政权是如此全面、恒久而无可摧毁:宇为四方上下,宙为往古来今。戾王即便伏诛,您也要将其孤魂永远流放至人之神识所不及之处。这就是谋逆天女的下场。”

“一直以来,皇姨心中都有怨怼,只不过早先碍于许家犹在而迟迟不敢发作。幼时与皇姨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孤一再退让,是皇姨苦苦相逼。反逆、大逆、叛、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义,重罪十条犯其八者,孤不为戾王设灵合情合理。皇姨,您在责怪孤么?”

“不敢,陛下。您将戾王旧日之功一笔抹杀,臣妇不敢责怪陛下。”姬日妍如此说来是分明的口不对心,“天下光宅,海内雍熙,在您的治下,上都是如此伟大而不可凌犯。然而在君臣之后,在主仆之外,天女与诸王是俱托一体的娲皇后裔,是世间最亲密的人,是代代相迭的薪火,是手足共抵的同胞。关内侯赶来救驾之前,您、先帝与戾王共处一室,戾王胁迫先帝让位,未尝戕戮手足,太皇下令将她即刻诛杀。岂不知平息军队哗变之后都要三堂会审,刨根问底,责令有司悛改,以防后患,更何况是亲王谋逆?只因先帝难产坐病,然而陛下乃国本,万万不可背上克母的名声。为了先帝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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