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令人将油膏置于陶罐里,放于砲车上,使火点着,打将出去。
这些油弹,他都叫刻意打高,飞过城墙,把底下房屋烧成火海。
新皇赵桓在艮山之上,遥观战局,但见满天石落,遍地火海,百姓哭嚎之声,直冲云霄,只唬得腿脚发软,颤抖道:“该死了,我原说父皇必有先见之明,果然金兵如此凶猛,若是打得城墙垮倒,朕却如何活命?”
张邦昌陪在一边,颤抖抖的,跌脚道:“我军难道就没有砲车?一发打回去啊。”
刘延庆摇头道:“这些日金兵屡次杀上城头,把砲车、弩车毁了无数,不然若九牛弩都完好,他焉敢这般架炮?”
太尉梁师成听到这里,却是眼前一亮,当下一拍手,叫道:“啊呀!陛下,若是敌人大砲厉害,微臣却想起一个人来,此人乃是甲仗库副使炮手,名唤凌振,绰号‘轰天雷’,又擅造砲、又擅打砲,武艺也颇精熟。此人除了石砲,还擅造一类火炮,能打十四五里远近,炮子落处,石破天惊,实乃我朝第一个炮手也!”
赵桓听罢,不由大怒:“此人既是我朝第一个炮手,为何只做得区区副使炮手?如今城子都吃人要打破了,你等为何才想起此人来?可见你等平素,只肯任用亲信,真正好汉,如何在汝等手下出头?”
梁师成挨了此骂,面红耳赤,暗悔不该提及此人。
赵桓见他低头不语,愈发大怒:“狗奴才,还不把那凌振带将来?”
梁师成惊得一抖,唉唉连声,飞跑去找凌振了。
赵恒怒气难消,对刘延庆、张邦昌道:“国事如此,皆是此等奸臣,祸国殃民缘故。朕若解不得此围,便也罢了,若是有命能解围退敌,必要将蔡京、童贯……尽行诛杀!使天下百姓晓得,朕有意中兴也。”
他说到蔡京、童贯两人,明显一顿,显然还有些名字,隐在心中未提。
梁师成不在场,倒也罢了,杨戬、李彦、王黼几个权臣,心里却是齐齐一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是凶狠恶意。
原来这几日,城中闹得风起云涌,有太学生名陈东者,领着一干学子叩阙,打出了“诛六贼”的口号。
所谓“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杨戬迫害于淮西,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高俅、朱勔死得早,不曾混迹其中。
这新任官家毕竟年轻,城府浅显,一时露出心意,几人当即生出别样心思。
有分教:漫天石弹压汴梁,彻地哭声恸帝肠。欲把奸臣诛灭尽,奸臣先要做文章。
汴京三国大乱斗(九)
城外三百余门石砲,足足打了半日,四五千发石弹,溅起尘雾遮天蔽日。
城墙上痕迹累累,守兵骨肉成泥,而完颜娄室趁机掀起新一轮的攻势。
曾经的皮室军,嘶吼着杀上城头,雷横、姚兴带领宋兵,死守着不肯低头。
有的百姓还在嚎哭,有的已抽刀冲向城上,有的人趁乱逃出,有的人拼了性命抵抗。
有那大言烈烈者,在死亡面前发现了自己其实很脆弱。
有的人不发一言,事到临头时却一步不肯退缩。
一幕幕众生相,演绎在生死场,每个人都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随着城上官兵的不支,无数江湖豪杰,乃至寻常百姓,义无反顾冲上城墙。
这些人中,有的人为了保自己家园,有的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道理,有的人为了成名,甚至有的人只为了纵情樊楼等地的快意。
但不论初衷为何,当他们拿起兵刃的一刻,便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英雄。
譬如有个叫龙燚的,江湖人称“火烈龙”,乃是两广一带有名好手,去岁来汴梁参加武举不第,本待返乡,因被汴梁烟花迷了眼目,一时耗尽盘缠,只得流落东京。
为谋生计,姓龙的仗一身武艺,加入本地帮派,平日勒索商贾,欺压良善,很快便混成了当年“没毛大虫”牛二一般地位,端的人憎鬼怕。
及今岁辽人、金人连番围城,于他只做热闹看,毫不觉得同自己有关。
一直到近日,金兵攻城甚紧,许多百姓及江湖豪客相帮守城,有那等勇猛的好汉,市井间竞相传诵,又传出几个花魁大家,免费招待那些有功之士,这厮才不由动了心——
他有个心慕已久的花魁娘子,只恨无钱入她帷帐,如今却不是绝佳机会?
便也横下心来,抄起长枪上城,要用金兵人头,博个春风一度。
此人也是个有心计的,眼见城上杀声震天,他诈做拉尿,逃出队伍去,直待大队人手都冲上去了,这才悄悄摸摸,蹑着脚步上去。
果然城墙上杀做一团,无人顾及步道处,他趁机跃出,枪出如风,一连刺死四五个金兵,不是扎后心,就是戳腰子,没一个是正面厮杀的。
要知这些皮室军也都是极为善战的,虽没什么高深武艺,但是配合默契、下手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