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无余财。韩世忠贪嫖好赌,更是西军中有名穷鬼——每每欠了赌债,便申请去做斥候,专为劫杀西夏人的斥候,拿脑袋来换钱清账。
对他们来说,好吃食便是大鱼大肉、烧刀子烈酒,曹操点的这些菜,一道道都是价格不菲,刘延庆二人根本舍不得点。
眼见曹操出手豪奢,诚意十足,两人都是大生好感,韩世忠更是高声欢呼,大笑道:“都道京城人物绵软,不料有武兄这般奢遮好汉。”
待酒菜上来,刘延庆还能保持矜持,韩世忠却是眼睛都直了。他出身贫寒,十余岁从军厮杀,何曾见过这般一桌子好菜。
怎么见得好呢?
那都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
这还仅仅是食材,还有佐料呐,精选自徐州的蒜、莱芜的姜;济南府的大葱、平阳府的茵陈、巴蜀的花椒、茱萸、凉州的甘草、茴香;少不了胡商贩卖的胡椒、豆蔻,镇江府的醋,开封府的酱;再有就是两淮的盐,大食国的糖霜。
不惟食材求其精、佐料求其细,做法呢更是讲究,有烧的有炖的,有炒的有焖的,有炸的有煮的,有煲的有烤的,有蒸的有熝的,有汆的有焐的,总之是调和五味,各有千秋。
“啊呀,人说食在东京,果然不欺我也!”刘延庆摇头晃脑,赞了一句,吃一筷子菜,点点头,再吃另一道菜,点评几句,喝一口那上等的好酒,滋儿喽,哈。
老将军吃的悠哉游哉,十分快活。
韩世忠就没这份斯文克制了,四字以蔽之,曰:彻底疯狂。
只见这位爷,先是提气开腔,大喝一声:“嚯!”
为什么喝这一声?既表示对美食的惊喜、满意,也是顺一顺内气,把肠子到胃到喉咙这条道儿给通一通,好开吃。
他这一吃,那真叫: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这一通造啊,真正是畅快淋漓,口说无凭,有诗为证——
两根牙筷先抛却,十指如叉上阵齐。
香烤鹿排连口啃,蜜烹熊掌鼓舌吸。
久腌肥笋油烹肉,新酿鲈鱼薤捣齑。
双手连绵似幻影,势如洪水泄泥堤。
韩五直接舍筷上手,连撕带扯,心中恨他爹妈无能,脸上只生了一张嘴巴。
不多时,吃得杯盘狼藉,衣襟袖口,淋淋沥沥全是汤汁。
刘延庆骂道:“你这泼厮,好不知礼节,咱西军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也。”
曹操斟酒笑道:“赤胆忠心的厮杀汉,哪里要讲究那些虚礼,刘相公,这杯我敬你。”
刘延庆接过喝了,吐出口酒气,叹道:“似你这般能体恤厮杀汉的人,可惜不多,哎,这些汉子虽然粗鲁,若无他们一年年拼死力战,哪有眼前这等繁华?”
就同曹操攀谈起来,说起他此次回京,是为了修城池,钱粮不敷使用,回来借皇后圣诞之机,看能从哪里化缘些银子,不料走访多处,都是碰壁,今日看见有人刺了蔡京儿子,本想拿下刺客去卖个好,不料人家本事高强,连韩世忠都不曾将之留下。
曹操听他诉说西军苦楚,也跟着唉声叹气,陪着劝酒,不多时,老头儿喝醉了,韩世忠也将满桌菜吃得精光,擦了擦油手:扛起刘延庆去客房安歇。
安置好刘延庆,韩世忠出门来,却见曹操还在,奇道:“咦,武兄怎地还在?莫非要请韩某去勾栏耍子?”
曹操大笑道:“兄弟爱去勾栏么?若爱去时,走一遭何妨。樊楼听过没有?”
韩世忠听了樊楼二字,脸上轻浮神情忽然尽去,皱眉道:“樊楼我虽没去过,但也知道乃是京城一等一的销金窟!武兄,你我素昧平生,你请我们这顿好饭,便已破钞不少,如今还要请我去樊楼,恕俺直爽问一句:兄台,你到底存的甚么心思?”
曹操亦正色道:“韩五兄弟,你既称我一声武兄,我便托大,说句肺腑之言,你莫嫌晦气。”
韩世忠笑道:“我这等人,鬼神都怕,嫌甚么晦气?但说无妨。”
曹操长叹一声,道:“疆场之上,生死难由人主,你虽骁勇,也未必敢说就平安到老。刘相公今日有句话说到我的心里——若无你们奋力厮杀,哪有我等太平安乐?西军中其他好汉,武某也无缘相识,既然认得了你,便想请你肆意快活一番,以后和夏狗大战,纵有个三长两短,总是吃过玩过了,这便是武某的一点心思所在。”
韩世忠听罢,面泛奇异神色,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忍不住叹道:“武兄啊,国人若都能如你这般爱我等战卒,便是九死疆场,俺亦无悔憾也。罢了,看你也是不缺钱的,兄弟今日便沾你光,快活享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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