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呵呵……”
“先生拿周礼劝谏寡人也不是一次两回了,寡人一直是能听则听,不听则罢,此乃寡人一以贯之的雅量。”
“先生莫不是忘了,当年周王室又是如何对待我楚人的?!”
“岐阳会盟,我楚先君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以事天子,但最终呢?周王室又何曾是以礼待我?只因我楚乃不过区区子爵,而让我楚国先君与各部族首领一起看守燎火!”
“彼时周人又是何其跋扈?又何曾有考虑过‘克己复礼’?”
“所幸天不绝我荆楚,我楚强盛至此!而诸夏暗弱将溃,如今先生却要让寡人‘克己复礼’?何其荒谬!”
话到此处,楚王的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接着他话锋一转,盯着李然厉声道:
“要说周人当年究竟是如何得的天下,寡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跟寡人也没关系。”
“但寡人要如何夺得这天下,那也非先生能够一语以盖之的。”
“陈国如今落入我楚人之手,若要让寡人就此放手?绝无可能!”
楚王熊围终究是把话说开了,这件事上,似乎本就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楚国历代君主都致力于开疆拓土,从未懈怠。
而他楚王熊围的雄心壮志,更是丝毫不落于楚文王,楚庄王。
这陈国,他是吃定了!
听到这里,李然也深知他的劝谏已然无用,楚王这是铁了心的要与整个中原为敌了。
于是,他只得是又作一声苦笑:
“哎……楚国大势已去矣。”
现在,他总算明白后世之人为何会将楚王熊围描绘成一个“暴君”的形象了。
在楚王熊围的雄心壮志的确是不假的,但在他身上,又完全看不到半分谦谦之德。这样的人,能得善终吗?能让楚国持久强盛下去吗?
对于精通《周易》,并通晓天地演化之道的李然看来,他不把楚国给直接带沟里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
翌日,楚王最终一意孤行,将陈国设县。
这也就是说,陈国被楚国给灭国了。
这对于整个天下而言,不可谓不是件大事。
毕竟,陈国乃是相对较大的一个大国。严格算起来,与卫国、郑国的体量是大体相当的。
这样体量的诸侯国,真的直接说没就没了,当这一切成真的时候,其他的诸侯国那必然也是会感到不寒而栗的。
楚王径直任命自己的部下穿封戌,成为陈县的县公,并大摆筵席聊以庆功。
李然对此可谓是郁闷至极,所以自是不想去参加这所谓的庆功宴的。奈何楚王一再相邀,他又不得不去。
筵席上,楚王与一众文武举杯共饮,笙乐不断,其乐融融。
唯独李然独自斟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不该说的,他也大都说了。
事已至此,难道还要他舔着脸去跪舔楚王,祝他武运昌隆么?
而楚王在见得李然郁闷之状,心领神会,便当即是将刚被封县公的穿封戌给叫到了身边。
并且装模作样的与他问道:
“呵呵,戌啊,想当年寡人还是王子之时,你我二人曾在城麋之役中抢过功劳,彼时你并没有因为寡人是王子的身份而谦让于寡人。”
“倘若当时的你知道寡人能有今日,你那时会把那一份功劳让给寡人么?”
这种类似君臣之间相互试探的问题,如果是别人来回答,肯定会抱着楚王的大腿好一阵哀求的。
可穿封戌是谁?
那可是楚国鼎鼎大名的猛人,他又哪里会听不出楚王这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呢?
于是,他笑呵呵的直言应道:
“呵呵,如果戌当年知道大王会有今日,那臣那时候必将杀了大王,以安宁我们楚国!”
一如当初能跟当年王子围抢夺功劳时一样,如今在这档口,穿封戌竟然又当着楚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想而知,这个穿封戌到底是有多猛。
只不过,穿封戌的这一番话,却早在楚王的意料之中。而这,却也是楚王眼下所最希望听到的。
因此,他顿是一阵“哈哈”大笑,并甚是大声的回道:
“哈哈,卿可真是我楚不谄不媚的好男儿啊!能有卿这般的刚毅之臣,我楚又何愁不兴啊?寡人果然是没有看走眼!没看走眼呐!”
话音落下,楚王的目光却是在李然脸上轻轻扫过。
蔡国的那些事
楚王故意是与穿封戌一唱一和,其实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李然,切莫因为当时一时之争,而伤了他们之间的和气。
而他们这一番话的潜台词也就是,他楚王其实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绝不会因为李然的出言不逊而怪罪于他。